2019年10月29日 星期二

父親不在的日子


前幾周是父親的忌日,我當時17歲,正值學業水深火熱,或是如許多人說的,正走在人生的岔路或是轉折處;雖然這種岔路口在往後的道路上不斷地出現,但也只有往前繼續走才會知道是個路口。再過不久,我活在世上的時間有一半沒有他,一半有他陪伴與照顧,很多很多的細節大概已經封存在腦海深處了吧。我已經逐漸忘記當下的感受,但是偶爾想起來,除了若下的淚水外,眼下的困難與問題似乎都沒有當時來的沉重,這讓我時常得到莫名的勇氣與決心。

在一半沒有他的日子裡,我的人生變化卻比當學子的時候變化更劇烈,從來不算是安定穩固的狀態,只不過,去到的地方、體驗的事情是在17歲轉折處完全沒有料到的。我還有兩個妹妹,想必當時家裡的狀況對她們又是不同的衝擊吧,當時的她們是如此的幼小。可惜我卻沒有特別留意,只被自己的情緒填滿很久,現在會覺得遺憾。

最近有些學生來找我討論專題研究的事情,不免聊到研究以外、更重要的人生態度,是要輕鬆來個學分,或是為此準備往後的研究所考試,還是花很多時間做一個自己有點興趣的題目卻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繼續升學。各式各樣的疑惑、各式各樣的狀況,但是都對未來充滿不安。我也從來不確定甚麼是對的或是好的決定,現在也是,未來一定也是,這大概是在每個路口做決定所要承擔的風險。更何況我也還在學術生涯起步中徘徊呢。

2019年4月7日 星期日

嘉義牛埔化石耳石



一陣子沒有寫關於研究和生活的網誌了,而這個一陣子,看了上一篇,居然是去年的事情了!所以算起來大概已經一年左右沒有出野外採集新材料了。這一年,總算回到臺灣,時間分配在寫新計畫、規劃生活和辦公室、準備課程並適應擁有學生這回事,再有時間就把累積的研究內容整理一番,最後大概就是懷念博士班或是博士後期間的純粹樣貌,深深地理解每個生命階段所要面對的不同壓力。

頭一次帶學生出來野外採集,實在是值得紀念的事情呢!地點是在嘉義觸口附近,著名的八掌溪河畔六重溪化石層。距上次來這裡一樣也過了一年左右,特地在前一天和家人「探查」了一番,想不到雜草叢生,費了好大的功夫才看到露頭。造就了下面這張圖!!



嘉義牛埔地區的化石早年有薛文吉先生長期的採集,很多標本在嘉義博物館裡可以看到,無脊椎動物以螃蟹化石最有名氣(胡老師、陶老師皆有許多研究論文),另外還有單體珊瑚、軟體動物、海膽、藤壺及魚類化石。

魚類的骨骼化石本來就很少見,但是耳石的化石卻普遍多了。牛埔常見的化石耳石在藉由許多化石蒐藏家的協助下,已先行寫成論文發表(臺灣西南部嘉義牛埔地區常見的早更新世魚類耳石),希望藉此機會讓大家認識這個很特別的魚類遺骸。




這次採集是直接自岩層中取得化石材料,我們選了2個地點敲下岩石,來來回回總共搬了70公斤左右。途中需涉水、爬上岩層、經過自己開的小徑,因此一次只能搬一小部分,其實不是件輕鬆的事情。有了沉積物的重量後我們在研究上便能夠標準化,檢測取樣是否足夠,再分析耳石的密度並計算物種多樣性指標。不過,離可以進行深入的古魚類群聚研究,這批材料的量還是遠遠不足夠的,還需要趕在雨季來臨前多造訪幾次才行呢


培育新一代科學家也是很重要的工作!

2018年3月25日 星期日

Shark landings, Piña, and the famous Gatun Formation

(Photo credit Ramiro Solis)

沿著巴拿馬運河從太平洋端直達位於大西洋、加勒比海這一側的Colón(箇朗市),車程約1小時,當然,必須要避開尖峰時段。成堆的貨櫃、貨櫃放置場與帶著低沉引擎聲的聯結車隊仍不足以形容這個以貿易自由區為主體的城市的規模;另一側,形成對比的是已經凋零、曾是美軍駐紮的街道區,車窗外依稀可見斑駁的夜店招牌和戲院字樣,現在早已繁華不再了。


Colón市區後方小漁船起貨地點。 
Local fish landing site in Colón city (Photo credit Ramiro Solis)

就在這些舊街道的後方,我們到了一個非常小的當地漁市,恩,比起漁市倒不如說是三、四艘小漁船將魚起貨的地方。原來只是想買些魚用來蒐集魚耳石,沒想到卻目睹了大批鯊魚上岸。看起來有三、四種的雙髻鯊,大約有一百隻或更多的個體,塞滿了小小的漁船,這個數量連當地人都未見過呢!




小小一艘漁船滿載著鯊魚,用的應該是刺網。
Many (perhaps more than 100 individuals) sharks were landed, most of them hammerheads

漁民首先去鰭(你知道這個用途),但是魚體也有被利用就是了。
Fins, as well as their meat were processed

這些魚則只要8塊美金。17 fish for my otolith collection

隨後,終於是這次兩天一夜野外調查的目的,我們搭渡輪橫跨運河,來到一個濱海小村莊Piña,要來看看中新世晚期的地層。這個時期的巴拿馬地峽尚未出現,太平洋和大西洋依然相通,Piña層(Piña facies,Chagres Formation上部)沿著海岸線露出,而在海裡,海藻床和珊瑚就生長在六百萬年前的沉積物上。這裡的海相化石密集,軟體動物、無脊椎動物的殼體在藍黑色岩層中很容易辨識,仔細一看,便能發現其中參雜著無數淡黃色的魚類耳石。魚類耳石組成以燈籠魚為主,我還看到了燧鯛和深海天竺鯛等底棲性魚類。除此之外,也有鯊魚牙齒,幾年前甚至也發現了一具海豚頭顱化石。目前不同生物類群對於當時海水深度的詮釋不一致:軟體、無脊椎動物以及沉積環境大致顯示淺海環境,但是魚類和有孔蟲卻是陸棚以下的生物群落,很有意思。


Piña village


Piña facies


耳石出現了。Fish otoliths from Piña facies

好多耳石!Fish otoliths from Piña facies

隔天第二個要調查的地層是一直想看的Gatun層(中新世中晚期),層位在Piña層的下面,生物相和沉積環境都顯示比Piña這邊更淺海。由於Gatun層分布很廣泛,加上化石多樣性很高,在中美洲地區生物地層學上非常重要,其標準地層就在巴拿馬運河中途的Gatun人工湖周邊,早在上個世紀運河建造期間就有相關的研究,一直到現在仍有新的古生物學發現!在這裡有個很重要的生物相轉變可以觀察,相較於現生加勒比海的無脊椎,特別是軟體生物,中新世兩大洋相通時,牠們的體型大的多;營養階層方面,則由異營的濾食性生物轉變成珊瑚礁主體的生物群落。目前主流的假說是當時有湧升流存在,供應大量營養鹽給底棲生物,而貝類同位素的研究則為季節性湧升流提供了證據。對了,魚類耳石在Gatun層也有產出,但相較於Piña,密度很低,我也沒找到。


Gatun Formation

Gatun層有名的腹足類Turritella
Classic Turritella from Gatun Formation

2018年3月4日 星期日

喧囂與靜謐之間


巴拿馬面積有台灣兩倍大,總人口卻只有四百萬左右,而首都巴拿馬城就佔了約一半的人口。當然,國土大部分都是雨林或是未開發地,只有首都才見的到現代化設施,但這個中美洲最南端的大城市依然富饒綠地,隨處可見原生樹種。



我們住的地區是巴拿馬城內最高的山丘Cerro Ancon的山腳下,美軍尚未撤出巴拿馬前是美國社區。獨棟大房、寬廣的院子,頗有美式風格,但配合氣候,大部分起居空間在二樓,一樓只架高,以達到防潮與防蟲的功用。


常見獨棟建築


巴拿馬通勤時間交通的混亂讓每個外國人剛到這裡都覺得不可思議。在選擇住宿點的時候,交通成了非常重要的考量。我們住的地方,步行十分鐘可達公車站,再搭乘十分鐘直達實驗室門口,反方向十分鐘,則可到達大型商場,是每周末必去採買的地方。除了上下班時段公車其實還算是很準時的,反而是在南義的時候,公車更是隨機抽數;但若是困在車陣中,我們有過一小時以上的經驗!嚐過一次苦頭後,不管怎樣都讓人不想再體驗,甚至每天記錄公車到站時間,統計最佳值,才從家裡出發,為的只不過是避開交通尖峰時刻,省去令人近乎絕望的等待和無奈。



各種大眾運輸,依序為私人小巴、中長程紅魔鬼、每天搭乘的MetroBus


剛開始純粹僅考量地利之便選擇了離實驗室交通便利的住所,而在某些午後靜靜坐在院子裡發呆的時光下,突然間發現自己其實住在自然資源豐沛的世外桃源中,距離喧囂也只不過幾條街外,而抬頭望向的,永遠清澈的藍與刺眼的陽。大榕樹下的一整個下午,聽到千奇百種鳥叫聲,大嘴鳥是常客,雖然常常是有聲無影,但有時一抬頭,就發現他原來已經不知道停在你頭頂上多久;蜂鳥很害羞,不過當你遠遠盯著院子裡的花發呆時,可能就會看到牠以特有的姿態來飽食一頓;地面各式各樣的昆蟲、清晨與傍晚出沒的小猴子(棉冠獠狨)、常駐在後院的蹄鼠(中美毛臀刺鼠),偶爾出現的鹿與犰狳......。


不小心誤搭上車陣中的公車,在路上一動也不動時,心裡納悶為什麼交通道路的設計不再加強改良一些,但想到那還存在的大樹、昆蟲與動物,若為了疏通多開一條路,想必那些原生大樹就不復存在了吧。想到這,我還是請司機直接就地放我下車,我漫步回家吧!

2018年2月18日 星期日

乾季來臨


十一月初到巴拿馬時,正值雨季,當時每晚不開冷氣、電風扇,門窗緊閉蓋著被子睡覺,有時仍感受到寒意。當時驚訝於這個熱帶國家竟然比台灣還涼爽(冷)。直到年初之後,雨水少了、從加勒比海吹來陣陣強風,正式迎來了乾季。

來自加勒比海的風匯集穿過運河盆地形成強風吹向太平洋,連續且強勁的風不斷地將太平洋海水帶離沿岸,於是較深層且低溫的海水向上補充,形成湧升流。這個湧升流帶來了豐富的營養鹽;從實驗室朝向太平洋海灣的窗戶就可以常常見到成群的海鳥、鵜鶘,彷彿轟炸機投彈一般衝向海面高速捕食。

附著在另一棵樹上盛艷的花簇

乾季也迎來了五顏六色的巴拿馬花季,處處盛開除了吸引動物也迎來不少旅客,乾季也是巴拿馬一年之中的旅遊旺季。不過相較於雨季,白天的高溫實在是讓人難以忍受,相較台灣的溼熱,這裡的乾季更類似地中海夏天的乾熱,這種被烘乾的感覺給人另一種不同的感受。

雖然巴拿馬沒有明顯的四季變化,但一年內乾濕季明顯的差異是非常新鮮的體驗。


雨季時節後院曾出現的鹿

乾季時盛開的花隨後繽紛墜落

2018年2月5日 星期一

巴拿馬早餐



第一次吃到巴拿馬傳統早餐已經是到這裡生活幾個月後的事了。原來路邊常見的小攤(fonda)賣的就是早餐,那些金黃油亮的炸物原來就是早晨主食,我一直以為那是為了午餐而準備。


放眼望去有炸餅(hojaldre)、炸雞、炸三層肉、炸臘腸(chorizo)、炸樹薯(yuca),或是水煮蛋,配上一小杯巴拿馬熱咖啡。我實在不是一個早餐需求量很大的人,所以一直無法把些食物和早餐聯想在一起。一直到某天我去了Gamboa研究站,一個離巴拿馬約一小時的小鎮,我終於品嚐到了。那個看似平凡無奇的炸餅、炸雞配上咖啡真是絕配,超好吃的!導致現在每隔一陣子就去吃一下,享受在地食物。不過話說回來,雖然出奇美味,要我每天這樣吃,胃應該也會抗議吧。


說起來在南部義大利生活的時候,他們一律只吃甜食配義式濃縮當早餐,甜食不外乎可頌(內餡果醬、nutella巧克力或者鮮奶油等)、餅乾、馬芬與pasticciotto。有一次與義大利人說起早餐,他居然對我早餐吃蛋感到噁心!雖然心有不甘,但同時也不禁噗哧笑了出來。你才噁心吧!我去過的所有國家,就你這麼甜吶!巴拿馬也有不少義大利人,真不知道他們對早餐怎麼想呢。這種飲食差異可真有意思,吃得高興偶爾為之何嘗不可!


2018年1月14日 星期日

Las Perlas-海洋生物

Pocillopora珊瑚碎塊

這次野外採集主要目的是打珊瑚礁岩芯,魚類採集的時間很少,總共也只帶回了5隻!

調查的第二天,海象變得蠻差的,兩艘小船的錨無法固定,不斷地在珊瑚礁上刮出一道道痕跡,最後只能將馬達持續運轉維持在採樣點上。船錨偶爾夾雜了珊瑚碎塊,仔細一看上面還附了不少東西呢!

躲在珊瑚碎塊中的小螃蟹和槍蝦

近源、同屬的海洋生物在巴拿馬地峽兩側有個有趣的現象可以觀察的到:例如魚類,相較於巴拿馬另一岸的加勒比海,太平洋這一側的普遍體型較大,當然除了魚類,這也發生在貝類等其他生物類群。原本相通的海域,在上新世早期的中美洲地峽抬升作用後,被隔成兩個海域,造成本來同一區域一樣的生物相隨環境改變而漸行漸遠。兩個海域的溫度、鹽度等環境因子差異甚大,在太平洋這裡,湧升流帶來豐富的營養鹽,是解釋兩邊差異的重要原因。不過,還有很多事情不是那麼清楚,也不是所有生物都有這種趨勢,我也不確定是不是因為生長速率快使得魚在太平洋側長比較大,或是其他生活史因素造成的,或許拿幾個耳石來試試看就可以知道了吧!?


對比下雜魚,採集珊瑚礁魚類花時費力,真不容易(Holacanthus passer, Chaetodon humeralis, Haemulon maculicauda collected by Michele Pierotti)

順便被水母親了一下,敷了醋後隔天就迅速消失了,這我還是第一次知道!